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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曹乐溪
《完美陌生人》今夏在中国上映时，《来电狂响》正在筹备，演员合同已经签了。正式开拍时，韩国版《完美的他人》也出来了。
感觉焦虑不？我问导演于淼。
有过，于淼直拍大腿。当时就想卧槽，我们还没开拍呢！要不要继续了？但后来想想，我们的也不差，相比其他国家基本 copy 了原版，我对于中国版还是比较有信心的。
改编《完美陌生人》的故事早在两年前就有想法，也很快取得了意方授权。但实际做项目时，于淼才意识到改编难度可能比做《情圣》要大得多：" 原版像一把很锋利的手术刀，在你身上拉开个口给你看，看完又缝上，没有任何观点的表达。这种模式在本土化时，想要让观众感到不沉闷很难，同时两国人的价值观也存在不小的差异。"
如何把一个已经足够精巧的故事，做出新意来？编剧们想过很多办法，比如完全颠覆故事，去海外拍摄，甚至干脆做成公路片。头一次做导演，希望给观众惊喜而非惊吓的于淼，把上述脑洞都否掉了。
最终呈现的《来电狂响》看得到原版故事的影子，但立意已经地覆天翻。婚姻与家庭，桌上笑谈与人情冷暖，一个手机上的中国社会正在浮出水面。
从无性婚姻到职场性骚扰：
《完美陌生人》如何改出中国味道？
《完美陌生人》国内上映取得了 5300 万票房，在于淼看来，这依然属于比较小众的影片：" 原作中的很多事情，是 40 岁左右观众才能够理解的，而且需要一边看一边思考，所以不少 30 岁以下的观众看到一半，就会觉得有些看不下去。"
因此做本土化改编时，编剧团队除了保留原片中的经典情节，还希望能让更多中国观众看懂这个故事。" 玩游戏的梗和大致的人物设置是保留下来的，其他像剧情、台词包括每组人物之间的关系，我们做了重新打磨。"
《来电狂响》中 7 个主要角色都很有代表性：乔杉和霍思燕饰演的吴小江与李楠夫妇正在经历 " 七年之痒 "，婚姻中性生活的匮乏、育儿中的代际冲突是两人矛盾的引爆点；佟大为饰演的 " 软饭男 " 编剧贾迪，和奚梦瑶饰演的富二代白雪娇刚刚订婚，看起来是穷秀才遇上痴情女，殊不知两人均是口吐莲花的伪装高手。
而代乐乐与田雨饰演的戴戴和文伯，结婚多年早已貌合神离，女儿成了文伯拴住妻子的最后一根稻草。成年人的世界从不缺少谎言，一场手机版的真心话大冒险游戏，最终把所有人虚假的生活全部击碎。
如果说《完美陌生人》处理情绪更多用的是不动声色，那么《来电狂响》的戏剧冲突来得更为强烈。于淼也认可这种情绪外化的改编：" 我们更多是让大家把危机展现出来，先让观众看到桌子下面有定时炸弹，然后再告诉大家桌子上有几个好朋友在喝酒，谁也不知道下面有炸弹。这种紧张感符合剧作法创作，也可以让观众注意力更集中，不至于看着看着就走神。"
与原作相比，最大的改动在于马丽饰演的韩笑，中国版故事将原本的同性恋角色转成了职场女强人，并巧妙保留了原作由于互换手机产生的误会梗。
于淼希望借韩笑这个角色去探讨当代社会的女性地位。" 之前做了大量采访发现，很多女性或多或少都被骚扰过，后来又出了 Metoo 的事，我们才发现天天喊女权，但女人不管是在家庭关系，情感关系还是社会职场上，根本就没有平等过。甚至是被欺负了也不敢去发声，因为被别人抓住了把柄，或者是觉得事件曝光后，会变成自己人生的一个污点。这个现状是我们急需改变的。"
《来电狂响》的开篇，是似乎被逼上绝境的韩笑站在高楼上俯瞰。若不是微信群突然热闹起来，可能一跃而下，将是她解决问题最痛快的方式。于淼告诉一起拍电影（ID：yiqipaidianying），其实这场戏前原本有情节铺垫，韩笑参加工作会议时受到同事责难，而性骚扰她的老板就坐在对面，依然没有停止对她的挑逗。
" 跳楼是意象化的东西，其实我们每个人都站在压力的悬崖边上，任何细微的表达，都可能会把你推倒绝境里去。" 电影最后，韩笑与骚扰自己的老板摊牌，并向朋友们吐露心声，似乎是对天台戏的一个呼应，也是人生的两种选择：要么逃避直到走投无路，要么接受自己并勇敢走下去。
" 其实这部片子希望让每个人认清自己是什么人，能面对抛开手机的自我，" 于淼认为。" 现在很多人都是用手机包装出来的，朋友圈每天给自己捯饬得很美。但实际和他们聊天发现，他们过得并不好，就是希望让别人觉得我过得还行。其实伪装自己的生活是很累的，真实的问题永远都得不到解决。"
但展现残酷性也存在取舍，比如《完美陌生人》里外科医生的老婆和他最好的兄弟有染，于淼没有将这段关系放入《来电狂响》中。
" 我觉得这可能是不同国家价值观的差异吧，我们做戏时希望这个人是不破不立的，也就是说既要展现他内心阴暗的一面，同时也要展现为什么变得阴暗（令人同情和接受的一面）。其实人没有绝对意义的好坏，但如果按照原片的出轨剧情，中国观众是不认可的，人物很难建得起来。"
" 不管有没有穿衣服，
你都得开始你的表演了！"
由电视剧编剧到电影编剧，再到如今亲自执导，于淼的身份转化来得有些不由自主。
他开玩笑说做编剧可能是报应，" 上大学时我是体育生，从小到大就没怎么写过作业。如今做编剧，把那些年没写过的作业和读过的书，都要加倍补回来。很痛苦的是你还要以此为生，因为不写你就没饭吃。"
▲导演于淼
在《来电狂响》里，还出现了于淼的编剧公司白鲸影业的名字。" 感觉可以自黑一下，不然说别人也不合适。正好贾迪的设定是个编剧，你想，一个人活了一把年纪没什么建树，但又特别能侃能骗人，这不就是编剧嘛？而且是只吃订金的那种编剧。"
而做导演，也要面临机会突如其来时的忐忑。" 其实之前做了心理建设，但电影开机仪式烧完香，请导演上去讲两句话时，那一刻的感觉是后面有只脚，一下把你踹到那上面去了。不管有没有穿衣服，你都得开始你的表演了！"
编剧与导演是沟通密切却有巨大区隔的两种职业。" 编剧只需要把世界想象出来就行，他可以是很自闭的；而导演要把这个世界还原出来，就得和所有部门沟通合作，包括与演员交流。" 正式开拍前，于淼和一群替身演员排练了一个多月走位与镜头，一是为了实拍时更节省时间，另一方面也是对自己首次执导的预演。
最大的挑战是要学会凡事做主。" 以前写剧本的时候，其实决定权不在我，剧本谁都可以改，你只能成片后一边看一边咬牙切齿：怎么给我改成这样了，锅还让老子来背！" 他笑起来。" 而做导演，所有部门都在等待你做决定。比如一个道具为什么要摆在这里？今天下雨了，打在棚上啪啪响，不收同期声直接拍还是等雨停？有很多这种事情需要你去权衡。"
对于不少新人导演，处女作只需要拍好男女主对手戏，而于淼的导演处女作一上来就要面对 7 个主演，40 多天的拍摄周期也很紧张，每场戏都是群像戏，只能尽可能把所有工作提前准备充分。
在这个过程中，于淼坦言监制张一白对他的帮助很大。" 我在现场说戏比较细，因为脑子里会有固有的想法，就跟演员说怎么演。后来我们监制偷偷跟我说，其实应该让演员多演两条试试看，磨一下说不定有更好的。如果导演讲得太明白了，演员会只按照你的思路往下演，演 8 遍也是同样的演法。"
头一次做导演，难免都想 " 耍两下 "、试图拍出不一样的来。但张一白告诉于淼，不要只局限在关注镜头怎么运用、效果怎么好看，越简单的东西越考验功力。" 一下子把我从误区里拽了出来，" 于淼说。" 他知道你的长处是在剧本和台词，为什么要放弃长处去攻你的短板呢？"
比较幸运的是，首次执导影片启用的演员基本都是熟人，剧组气氛融洽。于淼告诉一起拍电影（ID：yiqipaidianying），选角是他和李潇，制片人以及监制一起划了个大名单，最终得到了非常理想的一套阵容，而且不少演员是首次挑战不一样的戏路：不再喜剧化的马丽，撒泼打滚演渣男的佟大为，乔杉也一改往日屌丝形象，饰演一位油滑的中产阶级小老板。
" 让演员爆发出来不难，想让他们收其实很不容易，" 他认为。" 比如代乐乐和田雨的角色台词不多，他俩的戏都是压着来的。而奚梦瑶这次也突破不小，不再是没有转变和人物成长的花瓶角色，在结局还有性格反转，完成得挺好的。"
那些番外：" 手机人生 " 也有温度
与原作相比，《来电狂响》比较令人惊喜的地方在于，它补齐了饭桌之外、电话另一头的故事，以及一些由手机带来的社会普遍现象：父母催婚，网络恋人，与迟到的外卖小哥发生争执，夜不归宿时撒个小谎 .....
这些插曲多数都拥有比较温暖的结局，会不会显得过于 " 正能量 "？
" 不管喜剧片也好，商业电影也好，你总得有点人文关怀的东西在。" 于淼举了个例子，" 当时写快递小哥，就是自己的经历。我们经常会发现送外卖的就在你楼底下绕，但就是不上来，你已经饿得抓耳挠腮，就开始想他是不是给别人送呢，是不是把我东西弄掉了，于是开始各种打电话催。但当他真正气喘吁吁站在你门口为迟到而道歉时，你又感到不忍心，感受到一个人生存状态的不易。"
生活不易，但依然可以对他人抱有善意，这是于淼通过电影希望传递的态度。因此在《来电狂响》里，韩笑的妈妈说不给女儿介绍对象了、" 她开心就好 "，美容院小护士与男友打着甜蜜的越洋电话，外卖小哥向远在故乡的妻儿报了平安。他们都是平常生活中普通人的映射，是寒冬里的一丝温暖，是漂泊在外的心理共鸣。
对于当代都市社会的婚姻观，于淼也更憧憬古代人那种 "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 的洒脱。在电影中本来安排了文伯试图挽留戴戴的剧情，但于淼觉得有些虚伪就拿掉了。
" 感情结束，那婚姻也应该结束了，为什么不能让大家都体面一点离开呢？国人特别悲催的一点是，由于道德的枷锁、他人的眼光等等，我们不敢去追求真正想要的东西，为了孩子、爸妈、朋友委曲求全，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但人到底为谁而活？第一步要做到为自己而活，才有能力去为别人负责。"
所以看似在聊手机，但电影并不是什么 " 黑科技改变生活 "。手机只是道具，是记录人生的手账，是安放各种秘密的黑匣子，甚至是虚构出一个他人眼中完美自我的哈哈镜，一切取决于当代人越来越依赖手机时，折射出的人性底色。
" 看上去我们都成长了、健全了，但其实我们还是那样，只是多了个工具让你包装成另一个样子。" 于淼觉得，手机部分解决了人类对于不可预知事物的恐惧。" 为什么很多人不愿意打电话但愿意发微信？这是因为文字可以斟酌字句，还可以撤回；而说话是泼出去的水，你要为此负责。"
从《情圣》系列到《来电狂响》，连拍三部都市情感片的于淼并不想要把自己定型。" 李晓明老师带我们刚入行时，说编剧都是‘职业杀手’，本身是爱好和平的，但做‘职业杀手’得吃饭啊，所以基本上什么类型都可以写。电影就像下了一堆蛋，放在不同的篮子里，看哪个能先孵出来。"
临近岁末，人们总愿回顾这一年，但于淼觉得自己更需要往前看。" 世界电影的格局已经变了，很多年轻导演已经突破固有思维在拍东西了。这会让你有紧迫感和压力感，如果不知道 00 后们在想什么、玩什么，那可能我们很快就会被淘汰掉。"
在做导演这条人生抛物线上，于淼给自己定下的目标是不断去尝试，不怕做有争议的东西出来。" 做一个稳的，没啥意思！" 说这句话时，他的口气很 00 后。
另外，昨晚《来电狂响》的 4000 人首映观影迎来了大规模业内人士的刷屏热议。12 月 28 日 18:00 来电提前狂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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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2-28 08:0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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