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民国宣传单信息量太大

冰山剑客

金山网讯  日前，一张民国时期镇江上海商业储蓄银行的大型宣传单现身我市，上面记录的信息量颇为丰富，成为揭示当年民国镇江众多行业和存续状况的一纸凭证。
宣传单页对开大小，属于特大号
收藏这张宣传单的是《京江晚报》的老读者戴铭。今年 77 岁的老戴，十多年前在老城区银山门古玩内租下一间小店，每天零售《京江晚报》，还售旧书和旧货，虽然小生意不温不火，但也一直坚持到了现在。最近几年，老人开始动笔在晚报上发表文章，研究起这些从他手中流转的老纸品。
这张宣传单页尺寸较大，长 76 厘米，宽 53 厘米，与对开年画的大小相当，且左下角和左上方都有大片的缺损。上面印满了小字，采取红蓝双色印刷，既醒目又大方，上端是四行红色印刷体，从上至下分别是：" 镇江上海商业储蓄银行 "，" 行址省府路，电话五十号 "，" 本行宗旨，服务社会，辅助工商实业，振兴国外贸易 "。很明显，这是一张当年由镇江上海商业储蓄银行印制的宣传单。
再看内容，在红色花纹方框里竖行排印了大量文字号码，方框的右上角是起首，有一排蓝印老宋体大字，" 交通部镇江电话局各用户名称电话分类表 "，原来这张宣传单上印制的是当年镇江市的重要电话用户和号码。记者从右上方依次往下看，最前面的是政府机关和公共服务单位，大类有机关、公安、驻军、海关、税所、电报、邮政、铁路等。
再往下则是一些与老百姓关联的民生部门，大类有：绸缎、布号、洋货、广货、煤铁、煤油、洋商、保险、报关行、转运、救火会、律师、工厂、粮食行……而宣传单页上红框外的右下角则是印刷单位，有一排小红字，上写 " 镇江江南印书馆代印 "。
记者数了一下，这张宣传单上已有 63 个大类，如果再算上缺损，大类总量应接近 70 个，而每一行登记单位数约 75 家，按照总共由上至下八行来估算，那么总共有 600 家单位。现因缺损只剩下大概 500 家，基本涵盖了当年镇江生活的方方面面。而电话号码位数只有两种，一种两位数，一种三位数。
银行由镇江人陈光甫创办，民国风云人物
镇江上海商业储蓄银行，作为一家私人银行，在自己花钱印制的宣传单上，不说特色和优势，而将纯粹公用事业的全市电话号码印上去，这是怎么一回事？戴铭找来资料研究。
查了资料，发现所有内容都指向一位镇江人——陈光甫 ( 1881 年 -1976 年 ) ，中国银行家、中国近代旅游业创始人，其创造了中国金融史上的多个 " 第一 "，在二十世纪前半叶的中国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被誉为 " 中国最优秀的银行家 "。
来看看他 " 一路开挂 " 的履历：陈光甫在镇江读私塾数年后，去一家报关行当学徒，刻苦学习英文，后考入汉口邮政局。22 岁随中国代表团参加美国国际博览会，后留学美国，入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商学院，1909 年毕业后即回国。办南洋劝业会初露才华，被江苏巡抚程德全任为江苏银行总经理。由于自己的改革主张不能实现，毅然辞职。1911 年辛亥革命后，任江苏省银行监督。1914 年转任中国银行顾问。翌年 6 月创办上海商业储蓄银行，资本从最初 10 万元发展到后来的 500 万元，分支遍布全国。由此登上上海银行公会会长宝座。1923 年 8 月，陈光甫的上海商业储蓄银行设立 " 旅行部 "，后易名 " 中国旅行社 "，成为中国近代旅游企业化的标志。
果然，老戴在这张宣传单上发现证据：在这张单页 " 银行 " 大类的最后，分别是镇江上海商业储蓄银行的三个电话：城内上海银行（五 0）、城外上海银行（六一八）、中国旅行社招待处（三六三），整张纸也只有这里是红色加大字号印刷。就是说，这家银行在城内、城外都有分部，而且还将旅行社的生意也一起捆绑了起来。
作为民国时中国的大银行家，陈光甫的人脉极广。老戴粗略查了一下，便发现陈光甫与中国近现代政治家们有诸多交集：早年，孙中山曾劝其加入兴中会，但陈光甫却坚持走实业救国之路；陈痛感北洋军阀腐败，却仍选择支持蒋介石，积极为之筹措军饷；新中国成立前夕，中共方面也期待他去北平，不断释放善意，毛泽东托人送给他《毛选》一套，陈回赠以清人书法册页……
这家银行特立独行，打出公益文化牌
还有一个问题，这张宣传单是何时印的呢？
老戴找遍单页，始终没发现时间。宣传单上的银行地址位于省府路，就是如今的市政路，也就是现在的大市口苏宁大厦的周边一带，1929 年国民党江苏省政府迁此，才开始称省府路，所以这张单页应是在 1929 年之后印刷。
于是，老戴又找来银行方面资料，希望从这家银行的历史来寻找更确切的纪年。据记载，镇江上海商业储蓄银行成立于 1923 年，至 1927 年由于业务不振曾一度停业，当时的地址在东坞街；1929 年省政府迁镇江后该行于 1930 年复业，地址在城外二马路，1932 年该行在中山路增设城内办事处，这段时间业务得到一定发展，并一直持续到了 1937 年。结合宣传单上印有城内城外两家银行办事处的事实，以及中山路紧邻省府路的情况，老戴认为这张宣传单应是在 1932 年至 1937 年之间印制的。
作为佐证，老戴还特别留意了这张宣传单上的 " 驻军 " 大类，下面分别有 " 镇江要塞司令部、要塞司令部象山炮台、江苏省保安处、江苏省保安第三团、保安处驻省府办事处 "5 个单位，因此更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1885 年，12 岁的陈光甫就开始在汉口报关行当学徒，后来 18 岁的陈光甫以优异的成绩考入汉口海关邮政局。" 对陈光甫早年的这两段工作经历，老戴有着自己的解读。
老戴在宣传单上查到了 " 报关行 " 的大类，他认为像这样 " 小众 " 的行业，一般很少会在号码簿上出现，而陈光甫如此重视这一小行当，可见其没有忘本。老戴表示，陈光甫后一段邮政局的工作经历，可以认为直接催生出了现在的这样一张银行公益宣传单。
老戴表示，现在回过头来再看看这张宣传单抬头上的办行宗旨，放在第一位的就是 " 服务社会 "。
宣传单信息量大，可资地方文史补充
老戴表示，他也经手过一些民国时期的普通宣传单，大小都有，一般都采取类似于牛皮纸性质的粗纸，因为更牢固，经久耐用。而这张银行宣传单用纸精细了许多，所以再小的字号也能印得清清楚楚。因此他认为这种精细单薄的宣传单，并不适合于贴到街头粗糙的墙面，而是更适合贴到政府机关、公共场所等这些地方，因为当年的银行可能与民众的关系并不是太紧密。
确实如此，今年 89 岁的市民张恒春，新中国成立前曾在宝塔路的一家制牙刷的作坊里干活，在他印象里，电话只有新马路上的邮政局才有，那里可以打电话、发电报，在外面根本看不到这种时髦的玩意，而他所在牙刷作坊也根本装不起，他们离普通市民的生活太遥远。
记者仔细研究了这张单页发现，认为上面刊载的电话号码可能只限于一些重要单位，因为有些大类下面单位的数量极少，如 " 衣庄 " 大类下面只登记了 " 瑞泰衣庄 " 一家，" 盐栈 " 大类下也只有 " 丹徒浙盐栈 " 一家，是择其重要而登之，应该还有不少没登记的单位，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因为当年装电话费用高昂。
但是，这样的情况从另一面来看，就是 " 重要的单位一定会在这张纸上出现 "。果然，记者在 " 酱园 " 的大类下找到了 " 恒顺糟坊 "，电话是 " 三八二 "，而这正是恒顺酱醋厂的民国年间的一个称谓；也在 " 工厂 " 大类下找到了 " 大照电灯厂、荧昌火柴厂 " 等这些重量级地方企业。
同时，记者也发现了一些在现今看来十分有趣的现象，比如 " 医生 " 大类紧跟于 " 医院 " 大类之后，排在 " 药房 "、" 药号 " 大类之前，也就是说，在当年一位著名医生的影响力是与一所医院相当的，这在现在简直不可想象。还有如最后一类的 " 公馆住宅 " 大类，类似于现在的家庭私人电话，在 " 李公馆 "、" 于公馆 "、" 马公馆 " 中还有 " 何厅长公馆 "、" 吴特派员公馆 " 这样的表述，读来十分有趣。
对这张特殊的宣传单，市历史文化名城研究会会员王礼刚也认为十分难得。他比较关注文化类项目，因此查找了 " 报社 " 大类下的单位，分别有 " 自强报馆、新江苏报馆、新闻报分馆、苏报社、三山报馆、镇江新报馆、江苏晚报馆、江声报馆 "8 家单位，见多识广的他表示有的单位也是第一次听说，" 这张宣传单的信息量很大，民国时期私人企业做纯公益宣传十分罕见，可以作为地方文史的印证和补充，应该说这就是一部极简版的民国镇江百科全书。" （竺捷）摄影  竺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