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徐家汇的这个重要地标，为何被徐悲鸿称为“西洋画之摇篮也”

凤梨遐想

「了解西学的窗口」
吴淞江有一条支流名法华泾，绵延向南；黄浦江的支流肇嘉浜，由西往东；连接松江的蒲汇塘也汇聚于此…… 400 年前，明朝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徐光启，就在这个多条河流汇聚的沃土宝地从事农耕试验、著书立说。
徐光启逝世后归葬于河流汇合处的墓庐，后来成为徐氏家族后裔的聚居之地。于是，逐渐形成徐家厍、徐家湾和徐家汇的地名。当年，上海繁华地在县城和东门外，如豫园、露香园，士林云集，名媛萃聚，徐家汇倒是一派田园风光，宁静祥和。
徐光启的精神可以概括为理性包容、爱国爱乡、科研追求、开放胸襟和清正廉洁。他在徐家汇的文化、科学研究，不仅是徐家汇区域文明的源头，也是奠定中西文化交流的基石，是海派文化的重要渊源。
到清朝中期，徐镇老街小市集和商业区成形，经由肇嘉浜上的船与东侧的县城、外滩联系日益频繁。
第一次鸦片战争后，法国长袍修士一批批来到上海。为适应中国国情与文化，他们尝试传播西方科学文化，致力于科学、慈善、艺术等事业，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成功。相关标志性成果包括徐家汇观象台、博物院、藏书楼等。


徐家汇藏书楼书库
近代徐家汇是诸多工艺、艺术、教育的发祥地，可谓近代中国人了解西学的窗口。包括名人故居、优秀建筑、近代工艺、西洋绘画，包括拯亡会、孤儿院、幼稚园、聋哑学堂，中西交流在此留下了不同面相、不少传说。
举个例子，近代徐家汇诞生了三所名校：南洋公学、震旦公学和复旦公学。而 1850 年创设的徐汇公学，是外国人在华创办的第一所中等学校。学校的文化传统是人文主义，重视人格的培养与陶成；办学理念是崇尚科学、文理兼重、中西贯通。


复旦公学时期的校门
马相伯于 1852 年进入徐汇公学，他的拉丁文学得非常棒，甚至帮助校长把中国的《十三经》翻译成了拉丁文。20 年后，马相伯担任徐汇公学的首任中国人校长。
「" 西洋画之摇篮 "」
徐家汇是近代中国罕见的中外文化交流中心。它不仅是东亚地区规模最大、机构最多、类别最全的文化中心，而且是一个具有相对开放性的公共文化城区，形成了教育艺术空间、印刷出版空间、慈善文化空间、宗教信仰空间，可谓丰富多彩。
说到徐家汇的中外文化交流，土山湾是一个典型案例。土山湾的历史，折射出上海谦和坦诚、海纳百川的胸怀，也镌刻着中西文化融通与艺术交融的岁月。
在旧有的书院体制下，身世凄楚的孤儿可能没有机会获取知识，但土山湾的孤儿们得以接触到或许是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技术与各类理论思想，不能不说是幸运的。
孤儿院的工艺场实际上就是 " 校办工厂 "，分印刷部、发行部、木器部、图画部、铜器部。其中，印刷部、发行所对外称土山湾印书馆，先以活体铅字印刷，后来在全国率先使用石印工艺。它的铜版、珂罗版和三色版等制版技术，在沪上居领先地位。


土山湾出品的彩绘玻璃橱柜，主题为 " 刘备招亲 "
1894 年，成立照相制版部，把照相铜锌版设备和技术引入上海；1913 年，采用照相排版技术。同时，土山湾工艺厂制造的风琴、塑像、木雕、木刻、镶嵌画、彩绘玻璃等，市场声誉非常好，远销全国各地。
这个 " 校办工厂 " 集教材编写、技艺教授、手工劳动于一体。在这里，一块木坯经过八大步骤，变身为一尊精美的雕塑；在这里，十分注意学生基本功的培养，树叶的茎脉、人眼的瞳孔、手指的姿态都被描绘得惟妙惟肖。不经意间，就给中国造就了一批一流的艺术家、工艺师。


土山湾画馆的学生在上素描课
徐悲鸿曾感叹：中西文化之沟通，徐家汇曾有极其珍贵之贡献，土山湾有习画之所，盖西洋画之摇篮也。土山湾画馆作为中国最早的西洋美术的传授机构，从样式、方法上具有前所未有的完备机制，使得欧洲油画以完整的技术体系第一次在中国出现。画馆延续百年而经久不衰，涌现了周湘、张聿光、徐咏清、丁悚、杭犀英、徐悲鸿、张充仁、刘海粟等画师。
海上画派的巨擘任伯年也曾到土山湾学习。史料记载，任伯年有一个朋友叫刘德斋，是徐家汇土山湾所办图画馆的主任。两人往来很密。刘的西洋画素描基础很厚，对任伯年的素养有一定影响。任每当外出，必备一手折，见有可取之景物，即以铅笔勾录，这种铅笔速写的方法习惯，与刘的交往不无关系。
「家国情怀与复兴担当」
除了土山湾的中西文化风云际会，徐家汇还有家国情怀和民族复兴的担当。
在 " 实业救国 " 的旗帜下，大中华橡胶厂、五洲固本皂药厂等在此诞生；1935 年 5 月 9 日，《义勇军进行曲》在徐家汇百代唱片公司录音棚录制。


《义勇军进行曲》首版唱片封套
在徐家汇赵巷，曾经活跃着共产党人的身影，包括关露、艾寒松、柳湜、查阜西、梅益、郑振铎、陈其襄、穆汉祥等知名革命者。他们教人识字、播下火种，培养出了一大批投身于革命斗争的仁人志士。
改革开放以来，徐家汇步入城区更新的快车道。1986 年，国务院批准《上海市城市总体规划方案》，徐家汇被列为城市副中心之一。此后，市区合力，逐步打造出了一个成功的商务中心、公共活动中心和市民休闲娱乐活动中心。
2012 年 10 月，" 徐家汇源 " 成功获评为国家 4A 级景区。城市中心商业区被打造成 4A 景区，这在全国尚属首例。景区由历史风貌、繁华商业和生态绿地组成，主要景点包括徐家汇天主堂、徐家汇藏书楼、徐家汇观象台、徐汇公学旧址、徐光启墓园、百代公司旧址和土山湾博物馆等，国内外慕名而来的观光客越来越多。


徐家汇藏书楼珍稀文献展上的邓罗译本《三国志演义》
总之，徐家汇是近代中国最具规模和影响的西方文化传播源，也是海派文化的源头之一。汇集江南文化、海派文化和红色文化的徐家汇，是个文脉绵延、充满故事的地方，可谓浓缩版的上海城市发展史。
（本文作者苏智良为上海师范大学教授、教育部基地都市文化研究中心主任）
栏目主编：龚丹韵 本文作者：苏智良 文字编辑：夏斌 题图来源：图虫创意 图片编辑：雍凯